6.15.2010

憶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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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((端午佳節倍思粽,身處異域,佳粽難尋,只好以洋圖舊文解饞…)))


「彩縷碧筠粽,香粳白玉團」,元微之筆下這粽子不但富麗異常,也透著中國人對食物的執著與創造力。一千年的光景,從傳說中楚人祭江餵魚的飯糰子,成了這番炊金饌玉的模樣。再次印證但凡吞得下肚的傳統,咱們始終是難分難捨,倍愛有加。

真正粽子的起源已不可考,想來以葉子包裹米飯這個概念,在米食文化的國度裡也算不上多偉大的發明。沒想到一個陰錯陽差,竟然與愛國詩人沾上了邊,成為一個表達民族氣節的食品。原本平平無奇的飯糰子,從此大大揚眉吐氣。傳承歷朝各代,風行大江南北,粽子的形狀、顏色、包葉、裹料、調味、料理手法,隨著時代環境更迭,不斷改良演進,其口味之錯綜複雜,造型之千姿百態,儼然可編寫成一部「粽類演化史論」。菰葉包的、竹筒裝的、鹼水浸的、錐形、菱形、枕形、塔形,有葷有素,時甜時鹹。似乎中國每一個角落都有她包粽子的一套,更能從一方粽子中解讀該地飲食文化的特色。

曾有人從南方捎了粽子到北京訪友,上桌之際,只見主人已備好白糖一碟,欲沾而食,讓這位不明就裡的南方朋友傻了眼。從前粽子在北方,理所當然是甜食,而南方人聽到粽子,直覺反應就是鹹的。甜食只是解饞點心,而鹹粽子卻能當正餐主食,其地位高低可見一斑。

在南方,賣粽子可以獨立成舖,從地方上發展出來的名門流派種類繁多,其實甜鹹葷素皆有。若以口味與形狀的差異來分,較具代表性的有三:浙江鮮肉粽、閩南燒肉粽、廣東裹蒸粽。回朔起最原始的粽子,用料都是樸實簡單的,可是早已滿足不了如今那些尊貴的客人。現在最受高級飯店酒樓青睞的,非廣東裹蒸粽莫屬,因為肚大能容,無論干貝、鮑魚還是燕窩、魚翅,就算要松露、鵝肝也沒有二話,一股腦兒全塞進去,原則只有一個:不求最好,只求最貴!

創始於廣東肇慶的裹蒸粽,原本材料只有四樣,糯米、綠豆、豬肉和粽葉。先把新收的糯米與綠豆放入清水中浸泡,再將糯米細細洗淨,綠豆搓揉去殼,肥豬肉以香料、醬、酒醃透,粽葉採用肇慶特產的冬葉而非常見的荷葉,此葉狀如圓短芭蕉,青綠而久煮不易變色,有特殊清香,採收去梗後先蒸軟再洗刷,老、嫩葉兼用,將糯米、綠豆、豬肉約以5:3:2的比例,借竹斗笠為模,包裹成渾厚的五角方塔型,以荔枝木為柴,大鍋煮上八小時。真正的裹蒸粽,其講究在用心,而非肆意。

粽子沒有原產地,更遑論何處為正宗,要比較哪裡的粽子最好吃,既不可能,也沒必要。不過倘若說起對粽子的情感,當今世上恐怕沒有地方比台灣更愛粽子。

台灣人吃粽子是無論時節,不分時段的,而粽子的種類更是集其大成,兼容並蓄。粽子在這裡不光可以滿足口腹之慾,「包粽子」更是一種親情的表徵,一抹鄉愁,一項舊時女子出嫁前必學的絕活。端午佳節要吃粽子、中元普渡要供粽子,每逢應試比賽、抽籤摸彩,家家戶戶更是齊心協力包粽子,以求「包中」。飛黃騰達的時候,吃得是數千元一扎的豪華裹蒸粽;時運不濟的日子,還能賣起燒肉粽養家活口,甚而有人以此譜為歌謠傳頌大街小巷。在這裡,粽子的香味與樂聲隨著空氣飄蕩,成為人們共同珍藏的記憶。

台灣最具代表性的粽子,名叫“臺灣燒肉粽”,其源於閩南,而自成一家,但又劃分為南北兩宗,各有擁護。論血緣,南宗較貼近閩南傳統,而北宗則是受到客家鹹粽影響,改煮為蒸。基本上內餡佐料皆以油蔥酥為基調,豬肉為主軸,其餘豐簡由人,以香菇、蝦米、干貝、魷魚等乾貨提鮮,花生、栗子、蓮子等果實點綴,再加以鹹鴨蛋黃點睛之妙。

手法上,北粽要先將提香佐料與糯米一齊拌炒,或先將米蒸過調味,包捆嚴密後蒸熟,所用粽葉為桂竹籜,是桂竹筍成熟後脫落的筍殼,牢實堅韌,但較易沾米,適合北粽的蒸製法。南粽則是將處理過的材料和生糯米包入麻竹葉中煮熟,煮製時間較長,由於米粒調味較淡,取出後多沾食醬料或再加上花生粉。在口感上,一是維持彈牙嚼勁,一是要求綿密透實,各具講究。不過南宗一派向來不慣北粽過硬咬感,北宗則嫌南粽糊爛。其實南來北往,早已互有融合,兼併南北之流者所在多有。

除南北兩宗,還有另一不見米粒的特殊流派,“客家粄粽”,為台灣客家族群所流傳,其外皮爽Q,乃用糯米浸泡後磨漿製作。佐料較為簡單,豬肉、香菇、蝦米、蘿蔔乾、豆乾,切為碎粒,炒香後包裹在粄中。口味上仍以油蔥酥為主調,常以月桃或野薑花葉作為粽葉,帶出獨特清香。因為粄由米漿所製,考慮與餡料及粽葉香氣的融合,不宜厚實,通常個頭較為小巧。

細論台灣最具傳統的粽子,還是以府城台南為準。傳統府城肉粽巧妙地將豬肉的運用劃分為三部曲。首先腴潤添香的工作交給油脂豐美的肉燥。肉燥是台灣小吃之魂,由紅蔥酥與豬油組成的絕妙香氣,在這裡負責統合整個粽子的味道。第二部為整塊醃漬過的豬肉,是餡料的主角,旨在品味肉之鮮甜。最後則是以煮肉燥的鹵汁來製作淋醬,取代那單調乏味的醬油膏。閩南的傳統作法裡,糯米其實要先炒或拌入調味,而台南許多老字號也都各有手法,並非全然以生白糯米包粽。

待各色材料與糯米準備妥當,接下來就是包的工夫了。燒肉粽是呈四面一致的三角錐狀,如何把粽葉包得緊密嚴實不漏米,又能在煮成後維持四角挺拔飽滿的神氣,可也是一項絕技。由於糯米煮後膨脹,所有填餡多寡的拿捏與綁繩的鬆緊都必須恰到好處。每逢端午將至,看那眾家高手使出渾身解數,折、填、包、綁,一氣喝成,速度驚人卻又不失靈巧,看了都醉人。

在台灣北部,我最偏愛的則是浙江鮮肉粽,雖然如今在浙江,粽界龍頭無疑是嘉興,連粽子博物館都落成了。在台北,「湖州粽」仍然是大家所熟知的名字。此粽從前是由外省族群引進傳承,在南臺灣是稀罕之物,不但沒銷路,恐怕還有涉及詐欺的嫌疑。這裡頭除了肥瘦參半的豬肉外,其餘看得見的除了米,還是米,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買來可能真要直呼上當。相較起豪華版的廣式裹蒸粽,湖州粽就像是另一極端,走的是極簡禪風,試圖參悟一塊豬肉的哲理。

越簡單的東西,對於細節的要求就越高,湖州粽採用口感軟綿的圓糯米,肥瘦參半的豬肉事先要醃漬入味,重重粽葉必須蒸煮洗淨,捆紮得鬆緊適度,四角嚴密。細白粽繩是造型的結構,也是唯一的裝飾,環環扣映在翠綠粽葉上,煞是好看。置入老湯中,以平穩的火候悶煮四小時以上,達到「肉與米化」的程度,不夾生,不沾葉,那塊帶著醬香晶瑩潤澤的肥肉與軟而不糜的糯米相互融合。一打開,米香、肉香、醬香、竹香同時散發,悟則剎那間啊!

6.08.2010

Laolian Sal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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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蓮美髮造型沙龍
CATALOGUE 1640~50

6.05.2010

SOY SAUCE+KETCHU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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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nthony Key
SOY/KETCHUP (Naturalisation series) 1997.


海外華人藝術家對「融合」這檔子事總顯得異常敏感,好像冠上「海外」兩字頭銜後,身份認同就成了必考科目,人人都要作答。近年幾個旅英華人藝術家不約而同端出了醬油與蕃茄醬應試,乍看切題,深究則費解。

SOY SAUCE+KETCHUP=中+西 ?

Soy sauce和ketchup,中西兩大代表性調味料。果真如此?從字源推敲,前者是日文,後頭那個才是中文。

soy sauce,早見於17世紀初的日葡字典,葡萄牙人將日文醬油的發音しょうゆ(shouyu)轉拼為Xóyu,後來日本醬油隨著伊萬里瓷器由荷蘭東印度公司引進歐洲,荷蘭人稱之Japansch Zoya,當年是一種昂貴稀有的遠東調味料,這市場一直到十九世紀中才被中國產的廉價醬油所取代,但soy sauce之名以及早期對於西方世界的影響從來就非源自中國。

Ketchup更妙了,根據史丹佛大學食物語源學教授Dan Jurafsky的研究(沒錯,真有這門課),ketchup之音可能來自閩南語,借漢字為「鮭汁」,鮭倒不是鮭魚之意,而是指醃漬魚類,這裡說的就是魚露之流的發酵魚類醃汁。這項考證推翻了之前另一個流行的說法 ─ ketchup由廣東話的「茄汁」而來,因為西方使用這個詞的時候裡頭並沒有蕃茄。

18世紀時的ketchup是由發酵的堅果或菇類做成的濃稠而色深的醬汁,再往前推,這個醬汁的源頭其實是為了模仿來自遠東的發酵魚醬,早年英國與印尼及福建一帶有緊密的貿易往來,魚露之西傳並不奇怪。在1727年出版的英國暢銷食譜The Compleat Housewife裡頭就記載了ketchup的配方,主要以白葡萄酒及酒醋煮製鯷魚(Anchovy),再以香料調味而成。嚴格說來,ketchup和soy sauce在數世紀前正是東亞地區南北兩大鮮味來源,南方地區以魚發酵,北方則用大豆。蕃茄成為ketchup的流行材料是19世紀後由美國發展出來的。

SOY SAUCE+KETCHUP=New Taste ?

若以口味論,當今市售的蕃茄醬的確屬於西方風味,但也許很多人沒發現,蕃茄醬早已大舉滲透進中國菜裡了。廣東菜可能是其濫觴,很多糖醋菜色必放蕃茄醬,無可厚非,廣東與西方接觸已久。不過近年來蕃茄醬持續在中國菜裡攻城掠地,像是新派湘菜的貴妃牛肉、魯菜的油燜大蝦、九轉肥腸、台菜的五味醬、甚至川菜裡的宮保、家常菜式都偷偷放了不少,蕃茄醬與醬油之遇早就不是新鮮事。

我非維護傳統菜式的死硬派,但對濫用蕃茄醬一事感到憂心。蕃茄,取其香甜酸鮮,本來就適合作甜酸菜餚裡的天然調味。問題出在,現代中國菜用蕃茄醬的居心叵測,名為取其酸甜,實則貪圖其中的人工甘味與鮮紅的色澤,講白點,就是味精與色素。一瓢蕃茄醬能同時提昇味道、鮮度與顏色,如此神兵利器怎能不搶手?究竟這市售蕃茄醬的成份為何?不求甚解。如果讓義大利廚師聽到中國菜館廚房裡擺著一罐罐廉價蕃茄醬,那真要笑趴在地。

融合,絕非惡事,只是在那之前,務必知己知彼。



Cai Yuan and JJ Xi
Soya Sauce Ketchup Fight, Performance,Liverpool Biennale, 2002


5.27.2010

Imperial Cospla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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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splayer : 愛新覺羅胤禎

5.07.2010

大根君涅槃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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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藤若冲

江戸時代
京都国立博物館 藏





長谷川等伯

佛涅槃圖
1568
石川 妙成寺 藏


5.01.2010

菊乃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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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家的故事能追溯到安土桃山時代,經營菊乃井料亭的村田家,曾經是侍奉過高台院(豐臣秀吉正室)的茶人,世代都住在高台寺,大正奉還後,沒了差事,只好以懷石料理的技藝維生,後來乾脆就在高台寺邊上開起了料亭。

一九一二年,菊乃井創立。菊乃井的名字,來自東山腳下一口著名的古井─「菊水の井」,位在高台寺西側,水質清澈甘柔,因為泉湧如菊花瓣,故名菊水,據說高台院當年即用此井水泡茶。如今的菊乃井,仍採用相似於菊水の井的水源。用好水,是菊乃井的堅持,並非全然的吹毛求疵,當水中的碳酸鈣含量超過60PPM時,昆布裏的穀胺酸是難以釋出的,這嚴重影響到日本料理的靈魂─出汁的製作。即使遠在東京的分店,用的還是京都送去的水。

藏在祇園的最深處,菊乃井本店的門面並不張揚,有如尋常百姓的老宅,又隱隱透著一股神秘氣質,引人一探究竟。走進玄關,滿是春天的桃花吊掛,腳下踩著兩塊巨岩,氣派油然而生,抬頭間,只見三位女侍跪在面前,伏地鞠躬。

我們一行八人佔據了二樓的大包廂,其面積再坐一倍人也有餘,空間顯得十分寬裕,房間盡頭是一精緻的小庭院,床の間擺上了四季花卉掛軸,畫功一般,設色還算素雅。矮櫃上的插花則別有風情,以信樂瓶插上白桃,再搭配一株含苞待放的山茶,咫尺間流露無限春意。


菜單是事前決定的,我們只點了幾瓶菊乃井自家標牌的清酒,兩位女侍旋即退下。沒多久,送來了先付,隠れ梅。

這是菊乃井在早春的招牌開胃菜,靈感來自三月的景色,當繁天將落的梅花覆上最後一場春雪,這樣的意境被轉換到餐桌上。朱漆蒔繪碗裡擺了一顆以高湯煮過的梅干,上附一層雪白的醬,是用新鮮鯛魚的精白,調以磨碎的白芝麻,清鮮高雅,與鹹酸的梅子兩相融合,無論是口味還是境界,都讓人折服,做為一道開胃菜,堪稱經典。漆碗的蓋子,則翻過來斟入了濁酒,更加點出春天的到訪。眼前的畫面由紅、白、黑、金四色構成,喜氣,卻不俗媚,從漆桌、漆盤、漆碗到碗中的料理,這層次,是由文化底蘊堆砌而成。


清酒接著上桌,配合隨之而來的八寸。酒是菊乃井委託京都老店松本酒造製作,此兩百年歷史的酒造至今仍採手工。選了純米吟釀,精米步合58%,日本酒 度+4,香氣不算濃厚,但是酒體結構穩健,純米酒的特長發揮的可圈可點,奇怪的是入喉卻不感覺重量。伏見區本就以濃醇派見長,此酒造專攻純米酒,其酒卻能搭配以清淡著稱的京料理,不能不承認確實有點門道,事後查找,似乎酒米以五百萬石為基礎,或許是其關鍵?

八寸分為山珍與海味,一皿滿是春天的菜蔬,蕨、筍、土當歸、油菜花,佐以山椒芽提味,另一側則是時鮮,白魚壽司、飯章魚、烏賊、及幾顆鮭魚卵點綴在百合之上。八寸之名源於盛器形制,即以八寸見方之盤盛菜,特別重視季節感。這裡匯集了各種當令食材,每樣食材的品質與調味都屬上乘,遺憾的是,你永遠記不住這道菜究竟什麼味道。為了展現個別原味,食材間並沒有甚麼味覺上的協調關係。朦朧間,你只知道吞下了春天。


向付為三種刺身,先上場的是一老一少,車海老,及京料理舞台上永遠的小生,鯛魚。這菜除了選材的功力,考究的是刀工,真鯛被片得薄透盤底,紋理清晰緊緻, 閃爍著淡淡光芒,每一片魚肉的邊緣仍然銳利,是高水準刺身的特徵,肉質的甘甜更不在話下。

鮪魚肚用的是三十公斤的小鮪魚,脂肪的紋路細密無比,有如葉脈般均勻分布在粉紅色嫩肉上。魚片裝在一青花盤中,其上點綴了一抹黃芥末,所附的沾醬並非適才的山葵加土佐醬油,而換上了蛋黃醬油。一片入口,飄飄欲仙,肉在咀嚼中慢慢融化,卻不會過度肥膩,適當比例的瘦肉保存鮪魚的風味,蛋黃醬油更賦予另一層次的鮮度。搭配蛋黃醬的巧思, 讓這生鮪魚搖身成為一樣獨到的菜,而非只是普通的生切魚片。

兩片吃完,正恍惚間,覺得這青花盤子越瞧越不對勁,翻過來一看,嘿,考我們來著?趕緊請來女侍詢問盤子的出處,她也答不上來,下樓問去。五分鐘後,遞來了小紙條一張:明時代古染付。果真!明朝天啟年後出口日本的外銷瓷。幸好咱們還有點眼力,差點就被他唬弄過去,用一個近四百年歷史的老盤子裝菜,可以如此的理所當然,完全沒有企圖解釋,讓人啞口無言。


蓋物一掀,黃碧照人,潮香一飄出,即知海膽來也,然而主角其實是春發的油菜花,細細切碎,攪入豆腐上籠蒸,搭配海膽濃汁,頗為奢華。明知這不會是海膽的最佳狀態,不過既然主從分明,破格演出,還是讓人樂於接受。小小的黑交趾蝴蝶碗裡,綻放的是黃澄澄一片油菜花田的春光。


緊接著是燒物,和牛塩釜燒,用昆布包裹牛肉,再以天然海鹽封住,入烤箱燜燒,切片色如胭脂輕染,還看得到一絲絲半透明的脂肪穿梭,盛在鐵繪香菇紋小皿中,擺上一朵真的烤香菇,十分俏皮。牛肉火候確實完美,鮮嫩多汁,恰逢週日,英國同學笑稱,這應該是她吃過最強的Sunday Roast。附上沾醬兩種,一是清爽的洋蔥醋汁,另一自製胡麻醬。

因為同行女同學眾多,戰力不足,牛肉片片往這裡遞來,這種節骨眼怎忍心拒絕?照單全收,吃完已經飽了七分。喘息之際,又攻上來小盅一個,猶如陶製的shot glass,裡頭裝著深褐色汁液,好奇的小啜一口,喝~ 好傢伙,整個人被它電了一下,幾秒後才回過神來。這根本就是甲殼素原汁嘛?蝦的香氣精華全都濃縮在內,一飲而盡,又饞了。


酢物如同八寸一般多樣,洋洋灑灑六種,延續季節主題,使用各種春天乍現的食材,像是うるい、蕗の薹(款冬)、楤芽等等山菜,日本人相信吃這些初發芽的野菜能帶來活力,實際味道上也就圖個野趣,也許是我不解風情,六樣小菜中印象最深的還是螢烏賊。


強肴出現,代表接近尾聲,一個綠釉京型土鍋飄著黑呼呼一層紫菜,下面用銀炭子燒著保溫。紫菜湯?會不會太普通?拿勺一舀,發現只是披著羊皮的狼,蓋在紫菜下面的,是筍塊、海鰻、和龍蝦,回應剛才同學的感言,這大概是我嚐過最強的紫菜湯了…可惜找不到蛋花。


吃到御飯時,已是人仰馬翻,大家都快吃不動。但眼前這十二樣食材做成的散壽司,無論如何也要扒兩口,一旁還配上白味噌與法連草打成的野菜湯止椀。看著檯面上還有好幾碗飯剩著,這時我提議,打包!美國同學聽了快暈過去,“No! I don’t wanna ask a doggy bag in this kind of restaurant… ”,我說,聽我的準沒錯。隔天中午,她們果然見識了生命中最豐盛的「Doggy Bag」,兩盒便當打開,就跟全新的一樣,上頭的鮭魚子、海鰻、山椒葉、煎蛋等等全部重鋪了一遍。


正餐告一段落,一杯焙茶下肚,舒緩許多。欣賞著手中的鐵繪蘭紋粉青杯,蘭花葉展現著隨性粗獷的筆意,應和著粗釉,與杯中的粗茶。甜點採和風洋食,煎焙大麥冰淇淋,與卡士達烘蛋糕,簡單清爽,可以在極度飽食的狀態下順利吃完,恰如其分的一品。


雖然懷石料理的初衷早已模糊,功能遠遠超過為茶道暖胃,但形式上,當然還是要以一碗抹茶作收。喝抹茶少不了茶點,今天的和菓子是櫻餅,以櫻花葉包裹麻糬,內含紅豆餡。接著剛刷好的抹茶上桌,盛在醬黃色茶碗中。觀其器型釉色,判斷應該是高麗茶碗中的伊羅保,成色要比古伊羅保更加濃郁,襯著鮮綠的抹茶,有股春發大地之感,再次呼應了整套料理的主題。


一套京懷石吃下來,等於一種全面性的文化體驗,順便上了一堂瓷器課,受益匪淺,其實不光是陶瓷,這裡的漆器、竹器、木器、玻璃器…全都有獨到品味,甚至置筷子的小銀錠、墊酒瓶的小竹籃、吃和菓子的黑文字木籤(用一種樟科木所製)等等…,沒有一樣細節是敷衍了事。更重要的,料理還原了這些器物的生命,成器以致用,才是人類造物的法則。很高興看到這些鍋碗杯盤們,快樂的在京都的老料亭裡活躍著,比起它們關在博物館裡的同胞,幸福萬分。

4.26.2010

原點廚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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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皮賴臉跟同學討了海苔幾片,是她母親手工自製的,大老遠從韓國帶回倫敦。此海苔色如黑漆,滿佈細白芝麻,甚厚,初聞無味,以烤箱烘十分鐘,原本用來凝結海苔的米漿被烤得焦香,夾著海苔的潮香,芝麻的清香,同時併發,威力無窮,口感酥脆又帶咬勁,其味濃郁,像是一次咬下一疊的普通海苔片,但鹽份是純天然的,只加了少許純釀醬油提鮮,一點不鹹膩。這包傑出的小點心,加深了我對她家廚房的遙想。

之前常聽這同學想念母親的菜,鄉愁中又帶著自豪,刻意聊起:

我問:「妳母親肯定不用味精這種東西吧?」
她說:「當然沒有。」

「那白糖呢?」
「我家沒有白糖,我媽自己熬飴糖,不然就用蜂蜜。」

「你們家的醬油有什麼講究沒有?」
「不知道,我媽媽自己釀的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
「那…..她用什麼樣的豆子釀醬油呢?」
「不知道,我媽媽自己種的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
不可思議二十一世紀還有這樣的廚房,一切從零開始,謹守古法秘方,自產自用,純粹天然,杜絕一切化學原料滲透,保留了食物那最後一份純真,足以列為文化遺產。她們家在光陽的海邊,背後有座私有的山,海鮮自捕,蔬果自種,一切調料自製,當然還少不了形形色色的泡菜,大大小小的陶罐常備有二三十個,時空似乎停留在數個世紀前,在那個人們還取之自然、法於自然的美好年代。

為了孩子們的健康,山上所有的蔬果採有機栽培,等待完熟的最佳狀態摘取。各種菜品與烹調秘訣,是代代相傳的珍味,也是先人智慧的積累。其實這樣的廚房,從前在韓國鄉間不算罕見,如今隨著現代化逐漸消逝。曾幾何時,人們記憶裡母親的菜、家鄉的味、食物的真面貌,都變得如此模糊。什麼是家的感覺?也慢慢有不同的理解了。

4.25.2010

枯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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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春入含月山,沿途蕭瑟一片,所見萬般枯寂
濛濛山色只攙一抹藤黃
行深數里,直登祇林佛苑
四下依然
枯亭、枯枝、枯石、枯雨、枯煙

大寂光殿前,忽聞梵唄驟起
一老嫗拜於青燈古佛旁
其音來自孤獨國境
喑啞深邃
傾訴著,度脫生死之輪迴
凝作階前三十三滴淚
濕人心扉

斗室內,壺一套、梅一枝、桌一對
枯葉數罐,枯桑,枯柿,枯蓮,自取隨緣
投壺注水,頃刻間,滿室塵外清香
段段還魂葉,自枯寂中醒覺
七碗下肚
生的是
荷風淨土人間


庚寅 .慶尚道含月山祇林寺品茗 記


4.21.2010

人間國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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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間國寶,老覺得這是個很美的頭銜,但從中文字面上,難瞧出什麼意思,改從英文翻譯,Living National Treasure,活國寶是也。

五零年代,日本將無形文化財列為保護對象,其中包括從事傳統戲曲與音樂的演藝人員,以及保存傳統工藝的匠師,這些人可能在舉手投足間展現出非凡的藝術,或是在幾番擘畫後創作成一方珍寶。為此,人們選出其中佼佼者,並冠以「人間國寶」的稱謂,以表彰其人對文化上的貢獻。有趣的是,這其中沒有畫家,沒有雕刻家,沒有現代人眼裡的"藝術家"。此制度的重點在於「保護」,保護這些文化繼承者,也保護他們所堅持的傳統;進一步想,如今這世道上充斥的種種藝術品,百年之後,又有多少能列為國寶呢?

京都之行有幸就拜訪了一位人間國寶─森口邦彥。京友禪染織的繼承者,與父親森口華弘生前同列為人間國寶,傳為一時佳話。

森口夫婦住在一棟傳統老宅中,藏身尋常小巷,而作坊就在樓上,生活與創作,只有一梯之隔。當天他身著一襲黑襯衫,外罩淡粉色毛衣,映著滿頭銀髮,俐落瀟灑,乍看實在很難與一位和服染織大師聯想在一起。雖然能用英文與我們對答如流,他仍直說抱歉,自己的英文不好,起先以為他太謙虛,後來才發現,他年輕時是在法國學藝,流利的是法文。

先放了一段父親生前的紀錄片,介紹京友禪的整個製作流程,以及森口華弘老先生的創作風格。追憶起兩年前剛過世的父親,森口先生的言談中,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思念。他自豪的向我們解說客廳牆上懸掛的一張照片,裡頭兩對夫婦,昭和天皇伉儷與英女皇伊莉莎白同夫婿,照片中的良子皇后,穿的正是他父親的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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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作室裡,他展示了自己的創作工具及作品,本以為森口先生定是繼承了父親的畢生絕學,並延續此派家風,但當他拿出自己的作品,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。他以理性的幾何圖形為創作主軸,和父親的徒手花卉圖案完全兩個方向,隨即讓人明白,父子倆同登這人間國寶的頭銜,絕非偶然,他早已走出自己的路,一條跨越古今的新路子。

從一個基本的幾何圖案開始,逐漸在大小、形體、顏色或密度上改變,與現在建築界時興的參數變量設計,如出一轍,只是計算的工具有異,一個人腦,一個電腦。為了單獨一件作品,他畫出滿滿一本設計稿,每一張都是精密計算的尺規做圖,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精確尺寸標記,因為這是草稿、是設計圖、又兼施工圖。也許只是一個參量改變,重畫,一直發展出令自己滿意的結果。接下來才是二十多道傳統友禪的工序,包括一種家傳灑粉的技術,讓某些幾何塊面呈現出天然紋理,不管你在哪個尺度上看,都能有對應的設計密度。

最駭人的,其實是最後一樣形變參數,人體。確切一點說,女體,還是動態的。森口先生強調,雖然他做的是和服染織,不過他永遠以穿著後的效果來考量他的設計,當這些平面圖騰開始轉換為立體,才是它真正散發魅力的時刻。他說,現在世界上很多博物館收購他的作品,他感到榮幸,但同時也覺得悲傷,因為他希望他的創作能真正被使用,被穿上,這才是一個和服染織者的幸福。

完全同意,少了上帝決定的終極曲線參數,怎堪完美?



4.16.2010

武壇三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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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起
李連杰 / 甄子丹 / 洪金寶

清光緒十年
山陰任頤畫

4.15.2010

淨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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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.址:京都府宇治市宇治蓮華116

.......方:藤原賴通

建造時間:永承7年

設計說明:

「極樂國土,七重欄楯,七重羅網,七重行樹,皆是四寶,周匝圍繞,有七寶池,八功德水,充滿其中,池底純以金沙布地。四邊階道,金、銀、琉璃、玻璃合成。上有樓閣,亦以金、銀、琉璃、玻璃、硨磲、赤珠、瑪瑙而嚴飾之。池中蓮花大如車輪,青色青光、黃色黃光、赤色赤光、白色白光,微妙香潔。」

4.14.2010

麻油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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亞洲人的餐桌上永遠少不了一碟蘸醬。上廣東館子,辣椒醬肯定不能少,講究一點的,叫XO醬;日本料理,醬油加山葵,絕大部分的生食都仰仗它;韓國菜,最經典的則是麻油碟,碟中無他,就只麻油和椒鹽兩樣。

在韓國見識了麻油碟的威力,蘸生牛肉、蘸生鮑魚、蘸章魚活造、蘸了一堆叫不上號的水生軟體動物…,芝麻是烘培過的,其油殺腥且提鮮,蘸魚也許口味太重,其它生猛海鮮則是絕配。回倫敦前在首爾的新世界百貨挑了一瓶上好麻油,用微發芽的芝麻壓榨,是芝麻榨油最好的狀態,價錢頗嚇人,在中國大概能打一缸麻油泡澡。

問題出在倫敦既沒生猛海鮮,生牛肉也有疑慮,只能寄情於熟食。買上幾斤牛肋骨與小牛腿骨,先去血水,大火燒開,水呈黑則倒去,反覆煮上幾次,最後熬它八小時,直到湯色渾白,又名雪濃湯。這玩意在韓國是醒酒用的,傳統還會加入牛血,古代當曉鐘一響,城門乍開,醒酒湯販子也就抵達了,滿城宿醉的官家豪族們早遣下人在此候著。如此強勁的早餐,世間罕有,琢磨著應該在倫敦各大夜店據點擺攤,大發利市。

我用此湯燉牛尾,燒至湯濃肉爛,牛尾取出沾麻油碟吃,碟中除了麻油,還調了上等竹鹽。竹鹽乃以竹筒包鹽反覆烤製而成,鹽細如粉,鹹度適中,暗藏了一股鮮勁,韓國人當作食品兼保健藥品。此麻油蘸碟堪稱極致,化入口中,感覺全身毛孔都透著麻油味,即使配上牛尾這種下腳料,也能登大雅之堂,美中不足的還是盛器,骨瓷湯盤過於細緻,裝這粗菜怎麼看也不順眼,如備有一朝鮮粉青沙器大碗,一切就真對味了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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粉青沙器大碗 15~16世紀
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藏

4.07.2010

寒山拾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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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IX
LONDON, 06.04.10

4.05.2010

項氏名瓷圖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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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陣子研究祭紅,無意間翻到這本寶貝,項氏歷代名瓷圖譜,傳為項子京晚年之作,民國二十年由北平觶齋書社重新刊印,線裝本燙金封面,中英對照,以一雲字函套封起,除了套盒略有脫損,內部紙質如新,猜想是因為躺在倫敦的圖書館裡,少有人翻動,這狀態和質感真能讓愛書人感動得掉淚。

談到此書身世頗有爭議。序言中的官方說法是,此書由明末收藏大家項子京集錄生平所見所藏八十三器,分門別類,詳加註解,並輔以彩圖,是中國歷史上少有圖文並茂的瓷器收藏專書。滿清入關後,項氏收藏被一千夫長汪六水所掠,書展轉流入怡王府,清末被英人卜士禮帶回倫敦,卻毀於火災,幸有一畫師李澄淵曾在之前臨寫,後由郭葆昌兩相校勘後重新發行。有學者根據書中用詞與集圖,議論此書並非真由墨林所著,可能為十七世紀偽造。我對真偽之辯沒什麼興致,真正有趣的是書中許多讓人兩眼發直的寶物,是傳世品中找不到的,甚至想都想不到。

明宣窯祭紅朱霞映雪魚耳彝爐,匪夷所思的珍品,不單是那朱霞映雪的美感令人屏息,紅白各半的構圖本身更是罕見。這紅白兩色在明初是別具意涵的,眾所皆知朱元璋酷愛紅色,和他早期出身紅巾軍與明教有關,當了皇帝後甚至直接下令宮中用色以红為貴。但他那回來篡位的兒子朱棣卻獨鍾白色,在元舊都待了二十多年,連品味都很蒙古(蒙古人尚白,朱棣受封燕王,藩北平),早期永樂朝中用瓷一律以甜白為主。

這只宣德出產的雙色瓷爐就很引人遐想了,通常單色瓷乃祭祀用,所謂祭紅瓷,就是用在日壇祭祀的禮器,日屬火,器皆採紅色,故得名。紅白雙色,一般只見於青花釉裏紅,銅紅紋飾畫於白胎上,與此審美情趣大不相同。半红半白,究竟是意外?有特殊目的?還是一種美學突破呢?項子京評:紅白交映,炫耀眉目,真歷代名瓷之首冠也,周身栗文隱起,稀世之奇珍也。而如今,我們也只能在書中憑弔了。


4.03.2010

燒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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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代々木上原駅,和老同學碰了面,今晚由他安排,事前只要求找個喝酒聊天的好地方。兩句寒喧之際已轉過幾條小巷,停在一棟灰色小屋前。當時天色已暗,隱約間,除了門邊一盆檸檬樹,只見兩個小字印在白布簾上 ─「ふく」,連個窗戶都找不到,神秘兮兮,完全沒企圖說明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。

但這下我樂了,直覺告訴我,此店不俗。

進了門,喧鬧一片,小小店家座無虛席,擠著滿滿在地熟客,圍繞一清水混凝土方臺,烤爐位在中央,炊煙裊裊,爐旁戴著銀框眼鏡的斯文小師傅,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肉串,而烤臺大小正好是一個人能夠掌控的尺寸,雙手來回穿梭,有如DJ打碟。身後牆上木牌寫著「紀州備長碳使用店」。

燒鳥店,正中下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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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單遞上,簡單一面,烤雞有十八款,配上海鮮、蔬菜和少許其他料理。讀完一遍,就著陣陣飄來的炭香,口中已是波濤洶湧。趕緊先點一輪吧,我說,胡亂指了十來樣,清酒兩杯。不久,送來了第一串…

「咦?這顏色?這是雞肝嗎?」

可憐我這倫敦來的鄉巴佬,這麼粉的雞肝還真沒見過,要不是用舌頭確認了一下,我甚至懷疑這是鵝肝偽裝的,此肝的脂肪含量已經逼近傳說中的白肝了,難道今天宰的這雞肥碩異常?

接著來了兩樣小菜,鱈魚精白,雞胸肉刺身。同學說,這白子在他老家北海道,要多少有多少,讓我多吃點。嘿,那我就老實不客氣啦,整碗給我嗑個精光。雞胸甜若魚生,雞肉品質一覽無疑,這種掀老底的菜,不是每間餐廳都敢端上來,用的是千葉縣產地雞。

一串串料理不斷遞來,雞腿、雞胗、雞心、雞肉丸子、雞皮、雞屁股、雞軟骨…,越吃越驚奇,全在水準之上,沒有一道只是普通程度。盛器用的是近似備前的無釉陶盤,以及朝鮮風白釉盤,襯著串烤,散發一股寂靜風味。此店不喜歡用醬,多以鹽燒為主,對食材品質相當自豪,連烤鵪鶉蛋都只用椒鹽,蛋黃熟度精準,服了。調味簡單,不代表功夫少下,從雞各部位的切割、如何上串、用鹽多寡、火候掌握,每個環節都有講究,能以單一材料,單一烹調法,單一調味,鑽研至如斯境界,世上也只有日本人辦得到。

上癮了,開始狂點,所有的雞肉料理全掃一遍,還有牛肉及海鮮,當然蔬菜也不能放過。其中試了一個叫せせり的東西,驚為天人,也以簡單鹽烤方式,點綴一搓新鮮山葵末,備長炭補足了香氣,一口咬下,鮮嫩多汁,內部還是半生,肉質雖軟卻帶有一絲咬勁。原來這是雞脖子上一塊嫩肉,一隻雞取不到40克,就是眼前這塊了。一塊當然不夠,索性其它兩種口味都叫上,鹹梅紫蘇、海苔納豆,別有一番滋味。這時候飲料也從吟釀換成了啤酒,因為瞥見一款夏威夷產的Pale Ale,好奇心大作,一喝果然出色,適才幾杯清酒也都和燒烤搭配得宜,雖然選擇不多,這酒單挑得頗精。

就這樣到了第四輪點菜…看看肚皮,該是棄械投降的時候了,但在這之前,來點主食吧!點了自家煙薰起司、培根麻糬卷、以及烤飯糰,完美句點,無比滿足,帳目一看,今晚吃了三十一品。

這天是日本行的第一天,從早上六點築地的一碗海膽蓋飯開始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