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26.2010

High Voltag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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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壓電音樂節,擺在東區維多利亞公園,這是一個一整天的活動,三個舞台,十來個團,從早唱到晚。我到了傍晚才姍姍來遲,一走進這場子就感覺哪裡不對勁。

試圖找出異樣來源。朝舞臺放眼望去,人頭一片,觀眾裡約有一半是四十五歲以上白人男性,而女性從後方很難辨別,因為長髮的男性與女性一樣多,短髮的女性比長髮的多。男人中,禿頂的又與長髮的數量相等,更能瞥見前禿後辮的經典款式。這裡有一半人穿著黑衣,某些區域裡,穿著刺青的不比穿衣服的少。最最奇特的一點,舞台上全是一群連蹦帶唱的老男人,這是一個老男人看老男人表演的活動,怎能不怪?

先來到prog區,台上是Uriah Heep,演奏72年舊作Demons and Wizards,聽了幾曲,感覺少了那麼一點點勁道,台上台下,搖不動也滾不起,難道真是年齡問題?改到主舞台聽聽Joe Bonamassa,硬底子吉他手,藍調雖老派,卻還扎實,一樣不夠動感。這時發現自己好像真進不了狀態,或許是宿醉尚未全醒,也不敢再喝,只能晃晃悠悠遊走幾個舞台之間。後來乾脆鑽進旁邊攤子掏碟,尋得一張Moody Blues與Yamashta的「紅佛祖」。

終於,把時間都殺光了,辦正事,開始往主舞台方向擠去,準備迎接ELP沉寂十五年後第一次現場!這是奔赴此活動的唯一理由,也是音樂節的壓軸。台前擠著一大堆老樂迷,有趣的是看到了許多父子檔,聽口音,來自歐洲各地。台上,Emerson的諸神器已經就位,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台老Moog,聞名不如見面,這隻插滿線路的巨獸,還沒開始咆嘯,已經引人遐想,這種數百公斤的類比合成器,還能在誰的場子出現?

一片歡呼聲中,三個人走了出來,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三人究竟是誰,他們已經演奏起來,Karn Evil 9。這歌聲…沒錯啊,聲音挺熟悉,但是台上這唱歌的牛仔胖叔到底是哪位啊?難道是Greg Lake?開什麼玩笑?我知道歲月催人,但不至於這麼殘忍吧?由於拒絕接受這個事實,一晚上我只能撇過頭來看Emerson,他至少還依稀可辨。ELP三個翩翩美少男的風韻算是徹底毀了。發福的Lake,中氣過足,音色少了那一點點優雅,感覺截然不同。

好在Emerson與Palmer的手還沒鏽,默契也在,ELP終究是團圓了,我的宿醉也醒了。沒有青春正盛的激情,美學與力道猶存。這的確是一個很視覺的超技樂團,但絕不只於看著Emerson把鍵盤當豎琴彈,Palmer長出三頭六臂打鼓。音符從台上掃射而下,拖著各種顏色的弋光彈,閃倏間從身上打穿,每束光影有不同的漸變質感,交織成一幅立體的抽象藝術,看得見,聽得到,摸得著。

足足演奏了一個半小時,好像前面那些團都是來暖場的。尾聲理所當然是「展覽會之畫」,無論它被演奏過多少回,只能再次證明ELP的即興宗旨與能力。這個玲瓏精簡版仍然還帶創意,並加進了新的合成器音效,空襲警報都用上了,娛樂效果十足。

最終輪到個人惡搞秀,Palmer率先上場,渾然忘我的一陣打,上衣掀去後,換鑼來敲,整套鼓隨著舞台開始旋轉,招牌把戲。接著Emerson拉出一台骨董電風琴Hammond L-100,側著彈,倒著彈,再拿出尖刀兩把,直接往鍵盤縫插去,轉它兩圈,發出幾聲哀嚎,之後狠狠將其推倒在地,現場沸騰到最高點。

興奮之餘,突然想起,要是Hendrix還活著,在HELP重聚的舞台上,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場面?


7.18.2010

聖約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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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認為自己是個有口福的人,不是多吃了什麼珍饈,而是因為不忌口。生的、腥的、臭的、腐的、霉的,照單全收,只要它有美味的潛力,勢在必嚐。因此,生平最怕碰到這個不吃,那個也不吃,拒食人間煙火的天界人物,更可怕的是,這個意圖修道成仙的教派已逐漸成為主流,嗚呼~

所幸世上仍殘存了一些特殊場所,以供吾類異教徒避難。在這裡,你可以肆無忌憚的吃,不必擔心臨桌鄙夷的眼光,因為大夥都是一類人,共同享受著一類佳餚 —下水。

想起從前在台南的日子,各家老字號香腸熟肉林立,這些個下水鋪子依循數代傳承的經驗,總能端出些化腐朽為神奇的好料。如今身處西方世界,是否從此無緣再嚐佳味?

非也。殊不知倫敦就住著一位掌管西方下水界的神教教主,Fergus Henderson,其總壇佈在英國最大的肉品市場Smithfield附近,拜的是聖約翰。此教非但以供應詭譎多變的聖餐出名,更重要的是教義的傳播。你要是在新大陸的某些餐廳裡,發現菜牌上有烤骨髓、腰子還是豬尾巴等字樣,那主廚肯定是此教信徒。

近幾年由於教眾越來越多,要入壇參拜必須透過預約與漫長等待。而壇址藏匿的十分巧妙,用一片慘白的塗裝掩飾著,必須在快到達地址時心中默念此教咒語:「Nose to Tail,Nose to Tail,Nose to Tail ….」,如此壇門才會浮現,伴隨的是一隻已折斷手腳的聖豬,場面奇詭。

走入壇門,穿過長廊,首先抵達一間高挑的受洗室,可以選擇不同的英式麥酒進行受洗,然後再進入聖餐室用餐。餐室內仍是一片慘白,白燈、白牆、白桌布,搭配教職人員的一身白衣,接著你會收到白紙一張,上面印的是今日聖餐的餐牌。此牌每日更換,前菜加主菜不超過二十樣,依照今日市場供奉的牲物品質以及教主心情而定,聖餐酒的選擇倒是不少。

你很快會發現,這裡的教旨和清教是部分重疊的。沒有任何裝潢,沒有餐桌擺設,銀器、骨瓷、水晶杯?一概沒有,眼前只有鐵刀叉、白瓷盤、玻璃杯,而且比你從IKEA買來的特價品還要再陳舊一點點。餐牌上開的材料全是人家準備丟掉的,心肝脾肺腎,再添耳鼻舌。對我們亞洲人來說,這些下水料帶來一分親切,不過可以想像,當那些剛入教的西方信徒看到這種菜單時,那瞠目結舌的精采表情。

聖餐端上後,仍然讓人難以接受,盤中的食物與美感完全沾不上邊,別說「擺盤」,這勉強只能稱作「擺上」,厲害的是每一盤都能維持一致的潦草風格,有的菜光用看的,還能讓人倒胃口。這時你已展開心理建設,準備接受這樣禁慾與苦修的鍛鍊,用尖杓從骨頭中挑出一小塊骨髓,灑上粗海鹽,硬著頭皮用麵包送入口,閉上眼,咀嚼 ……,十秒後,你濕了眼眶。

終於,你切身感受到教主所要傳達的信念,不是全然的樸質簡約,他伸張的是一種正義,一樁真相。給這些在西方世界被打入下水道,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靈們,一個重新被審判的機會。自入教以來,我曾在這裡嚐過牛肝、牛髓、牛心、豬腸、豬脾、鹿心、鹿肝、鹿腎 ……,每一次新的體驗都不只是味覺上的,它還融合了思想,與道德。


Roast Bone Marrow & Parsley Salad
Wednesday 25th March 2009


Ox Heart & Courgettes
Wednesday 3rd June 2009


Rolled Pig's Spleen & Bacon
Tuesday 11th May 20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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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16.2010

法皮英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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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兩天參加的imbibe酒展中,有兩家廠商慷慨的讓人感動落淚。一是約翰走路的小攤位,只促銷一種酒,藍牌,見者有份,人手一杯。看著他們資深老員工自豪的滔滔不絕,心中更添幾分敬意。我說老先生啊,這等好酒,只要長著鼻子的人都能聞出它的不凡,你又何必對著這群專業人士如此賣力?

另一攤大手筆的是Pol Roger,全系列試飲,包括年份Blanc de blancs 和Rose,當然還有旗艦款Cuvee Sir Winston Churchill 99年。從基本款喝起,跳過常喝到的Brut Reserve,第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Rich系列,這是Semi-dry的香檳,獨特的是帶有一股青蔥味,這款酒原先是為了較甜的菜式或甜點設計的。轉念一想,微甜口感、氣泡、青蔥,豈非中國菜的絕配?不怕甜、不怕辣、連味道上都協調,難得的巧合。

接下來喝的Blanc de blancs 與 Rose都屬佳作,卻也沒找到太多與眾不同,直到試了邱爵爺紀念款。Pol Roger長年為人所樂道的就是它的特級促銷員,邱吉爾先生。他曾引拿破崙名言:「In victory, you deserve it ; In defeat, you need it.」,不同的是,拿破崙講的是香檳,他則非Pol Roger不喝。二戰期間,無論邱爺是親赴戰區,還是運籌帷幄,身邊一定要備有幾箱Pol Roger。爵爺去世那年,銷往英國的Pol Roger全部貼上了黑框標籤帶孝。

而這款Cuvee Sir Winston Churchill,首創於爵爺去世後十年,1975,從此成為該廠最頂級的系列,只有好年份才出產,陳放十年方能上市。為了重現二戰前邱爺喜好的口味,採用了一半的Pinot Noir,企圖營造堅毅飽滿的男人風味。奇怪的是,初聞此酒只感到一陣清新的Citrus果香與麵包香,與剛喝的Blanc de blancs也相距不遠,一頭霧水。接著入口後妙事發生了,果味竟比聞來還要深沉豐富,夾雜一抹蜜香,並在尾蘊飄出一股菸絲味,轉瞬間邱爺咬著雪茄比起V字勝利手勢的身影驟然浮現,讓人頓時領悟此酒真意。

葡萄酒經常是聞來香,嚐來淡,如此不露鋒芒的酒,實在少遇。可以用深藏若虛來形容,但換句話說,它更成功表達的,是英國男人那股悶騷勁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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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14.2010

暗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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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有秘製奶茶,別名「暗香」,取其香氣幽奧深婉,含味無窮。問世以來廣受眾客倌愛戴,今記述其創作始末。

初來倫敦時,醉心於老帝國的飲茶文化,頗感親切。這裡的人們曾經對茶葉是如此癡狂,早在十八世紀初期,就不惜萬里來中國找茶,滿載而歸的貨船裡九成賣的是茶葉,仍然供不應求,直喝到貿易嚴重失衡。後來運回了鴉片試圖填補這個財務大洞,近代中國的悲情歷史就此展開,每思及此都不禁感嘆茶葉的魔力。

即使現在英國的年輕人似乎對喝茶興致缺缺,她仍然是人均消耗量第二大國,每年茶葉市場有七億英鎊,每人每年平均要喝掉兩公斤的茶葉 (第一名是土耳其,中國還排不上十名內)。在這麼一個全民喝茶的氛圍下,研究起茶文化自然是得心應手,尤其是英國人偏愛的紅茶。

英式紅茶通常要加奶加糖,茶葉則依照時辰調和出不同的濃淡,如早餐茶會比下午茶來得濃郁些。但是熱茶直接對入冷牛奶和糖,其結果往往令人失望,茶味與奶味兩廂散逸,茶體變得輕飄。為了尋求解決之道,自個兒在家經歷無數實驗,茶種、水量、溫度、時間、牛奶、火候…逐一調控,最終修煉出此極品奶茶,不但自鳴得意,也讓他人魂縈夢牽。

我取阿薩姆TGFOP作為茶體主軸,再添東方美人的一絲蜜香,以特殊比例調成濃茶,之後加入熱牛奶。奶則取自英國特產Jersey或是Guernsey牛,原生於此兩小島上的牛,乳脂含量是一般荷蘭Holstein的兩倍,乳產量卻是一半,香濃無比,天下無敵。糖用法國鸚鵡牌紅蔗糖,未經過分精練,甜度溫潤。茶、奶、糖至此三位一體,相輔相成,盡掃先前缺憾。

因為染上追求完美的惡習,曾又嘗試製作「暗香」終極版。首先提升東方美人的等級,這出自台灣的白毫烏龍,百年前已然暢銷英國,東方美人(Oriental Beauty)正是英女皇取的名。此茶在台灣的價錢可以無限上綱,實屬炒作,我意在取其幽香,用中上之品足矣。

而牛奶已經觸頂,如何再升?這事倒折騰了一番。世上最好喝的牛奶其實是生乳,因為加溫殺菌會破壞牛奶中的乳蛋白,產生乳腥味,但是生乳是禁止上架的,超市當然不會有。幾經打探,最後找到倫敦一處假日農夫市場有賣,早上才擠好的Guernsey milk,未經殺菌即裝瓶,直接由倫敦近郊的農莊運來出售,標籤上赫然貼著警告標語—此生乳可能造成腸胃不適!嘿,沒錯了,就是這玩意。

接下來升級糖,把目光又投向亞洲,找來了日本和菓子用的和三盆,德島縣岡田製糖所出品,此糖依古法製作,須經重石壓榨,再手工搓揉,反覆數次,入口如融雪,味道淡雅細緻,剛好配合此茶的隱秀氣質。

最終茶是做出來了,比較起家用版,的確也多了幾分靈氣,不料心裡更添失落,因為這下子感覺盛器出了問題。思來想去,能配上此茶的,當屬三輪休雪氏的鬼荻茶碗,於是乎這永無止盡的追茶夢只好繼續…

十一代 三輪休雪氏 鬼荻茶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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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13.2010

殺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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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度花界盛事,Hampton Court Palace Flower Show,擺在亨利八世的後花園裡。賞玩奇花異木,本是古代帝王家的享受,但這許多世界各地匯集而來的稀罕植物,恐怕當年的上林苑也找不到。

除了四方花痴慕名而來,群蟲也收到了邀請,蜂至參與此一盛宴,菜色豐富且稀有,足比滿漢全席。大快朵頤間,不料竟發生了可怕的血案— 據說有幾桌來賓在用餐時被自己的食物吃掉了!

天下真有這般光怪陸離之事?趕往案發現場一瞧,原來如此。這是幾家特別的舖頭,專賣肉食植物,各式豬籠草、瓶子草、捕蠅草…,垂條扶疏,攢立叢倚,佐以枯木、蘚苔、水池,爭相搖曳,別有風情,又透著一片殺機。世有戒殺生而茹素者,卻也有開殺戒以求生之素,妙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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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09.2010

7.08.2010

麥當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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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uilt by AA school, Intermediate 12, 2010


麥當廬主

Jake and Dinos Chapman
Chapman Family Collecti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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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04.2010

鹿苑寺遺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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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ublished : Supplement to Landscape Gardening in Japan
by Josiah Conder, F.R.I.B.A.
189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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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01.2010

韓國生猛水族須知單

.산낙지 (Sannakji)

看過韓片Old Boy的人肯定忘不了啃章魚那一幕,那是個嚴重的錯誤示範,切勿模仿。首先,章魚不可能整隻送上,通常只取足部並切成小段,灑上些許芝麻。再者,直接大口咬下肯定是嚼不動的,全生的章魚肉韌性十足,咬來挺費勁。另外,一次入口太多是有危險性的,要是它猛吸著口腔四壁不放以致堵著咽喉,誠如此片,你得陪它一起搏命演出了。

腳,尤其是帶著致命吸引力的小腳,還是細品為佳。每次用筷挑起一兩條,輕沾麻油,對準側邊臼齒方向放入嘴中,就定位後迅速咀嚼。千萬別吹噓自己口技有多強,傻傻的用舌頭與之纏綿。

最後,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叮囑,如攜女伴同桌,先確定她是否為正宗高麗妹子,你不會想一輩子被人當野獸看待的。


멍게 (Mong gae)

此物英文俗名叫Sea Pineapple,海菠蘿,是一種食用海鞘,雌雄同體的脊索動物,生性奇特,幼年狀如蝌蚪,帶有腦及神經系統,當找到附著物定居後即開始退化,又稱為逆行變態。這天生反骨的怪東西大部分是被韓國人吃了,日本也有部分粉絲,最著名的是那獨眼龍伊達。

因為吃者眾,近年已開發出養殖技術,大約養兩到三年可用。吃之前先把橘色外殼劃開剝去,再將肚內黑色臟器清乾淨,切片即可生食,爽脆,帶有類似海膽的碘味,下酒絕佳,能提升酒之甘甜。韓國還有與辣椒醬一齊醃製的作法。



개불 (Gae bul)

韓國刺身中我最鍾愛此物,屬螠蟲動物門,海生無脊椎動物,居住在近海淺灣的沙地中,水質必須十分乾淨才能存活。英文稱它spoon worm,中文更傳神,「海腸」。通體粉肉色,形狀有如大腸,水中扭來鑽去,滿一盆子看起來還真夠噁心。山東渤海灣亦產,魯菜中拿來爆炒韭菜、蒜苔一類,絕佳。不過生吃才是王道,鮮滑薄脆,甘甜無比,迷人的是暗藏了一股子肉騷氣,頗為催情。再度搬出以形補形的理論,應該看得出來它補什麼,總之不會是腸子。



미더덕 (Midodok)

這一個個小丸子和它的名字一樣可愛,midodok,但吃的時候可要注意,它是會爆炸的!第一次吃這玩意時,它藏身在一大盤辣椒醬炒鮟鱇魚裡,渾然不知放進嘴中,只覺得好像有個球狀異物,殼硬硬的,使勁咬下,「啵」一聲,滾燙的鮮汁爆出,差點沒把嘴燙出泡來。頓時聯想起家鄉經典名菜,麻油雞弗,簡直異曲同工,不過midodok娛樂性更強,因為它必須要施予一定程度的壓力才能爆開,而你很難抓到那個臨爆點。

Midodok其實也是海鞘的一種,學名是Styela clava,柄海鞘,大概就只有韓國人吃,食用體型很小,約莫三到五公分左右長度,不剝皮,常放在湯裡,就為了吃那體內漿液,像是一種高濃縮海水原汁,瞬間在你口中還原,照著美食漫畫的邏輯,這時你腦中已是一片汪洋,上有海鷗飛舞盤旋。



홍어 (Hong eo)

若說鰻魚是日本的國民魚種,魟魚肯定就是韓國代表了。就消耗水平而言,兩國皆大量仰仗進口。當今韓國的魟魚主要來自阿根廷與智利等南美國家,而食魟魚的傳統興於全羅南道,又以西南端的黑山島魟魚品質最佳。

魟魚料理方式多樣,生熟皆有,這裡要提的當然是其中最生猛,臭名遠播的—醃魟魚。將生魟魚裝入陶罐中醃它一週以上,讓肉中的阿摩尼亞發揮到淋漓盡致,其味之強悍,亞洲絕無敵手,即使派出嗜腥好臭的寧波或紹興代表,也只能一邊涼快去,地球上也許只剩瑞典的Surströmming鯡魚罐頭能與之一搏。

這天來到首爾一家南方海鮮小館,對桌三個中年男人,穿著打扮長相髮型皆堪稱經典,各有巧思,卻像同一部黑幫電影裡走出來的。每人桌前放著真露數瓶,叼著煙,翹著腳,中央擺著一大盤生肉,臭魟魚是也。我跟同學比劃了一下,咱們也來一盤吧?只見同桌韓國友人面面相覷,禮貌性的對我點頭微笑兩下,嘴角帶著抽蓄。

十分鐘後,一股淡淡異味撲來,抬頭只見一老婦端著盤子走近我們,還來不及仔細分析這什麼味道,感覺頭皮一陣麻,已反射性滲出冷汗數滴。盤中望去,數排粉紅色的肉塊鋪在水芹上,肉的邊緣發黃,夾雜白色筋膜軟骨。不知道為什麼,腦海突然浮現血と骨裡北野吃生肉的場景。“這是真男人的食物”,心中對著自己大喊,說罷迅速夾了一塊,湊近一聞…

砰 ~,整個人彈回椅背上,倒抽涼氣,一陣天旋地轉,像被迎面揍了一拳。這…這是毒氣試驗所偷來的樣本吧?就吸了這麼一小口,感覺能從七竅透出,芥子氣恐怕也不過如此。待回過神來,想起這味似曾相識,是了,有點像皮蛋散發的那股腥味,但放大了一百倍。恍惚過後,旋即發現全桌都在盯著我,二話不說,隨手沾了點辣椒醬,一口放入。嗯,記得有人說過,發臭的食物,聞著臭,吃著香…

狗屁不通,人家臭魟魚是表裡如一,聞著臭,吃著也臭,越嚼越臭,童叟無欺,尤其是連軟骨一起嚼,加上肉質帶韌性,能讓你嚼上一段時間。若用品酒法則判斷,聞與嚐的intensity旗鼓相當,甚至嚐來更為飽滿,餘味悠長,久久不散,這品質肯定要評為outstanding了。同學補充說明,一般來說,這醃魟魚會配上泡菜跟肥豬肉一起吃,才不會這麼衝,但這小店是鄉村風格,沒這麼講究。不打緊,沒問題,我豎起了拇指,挑起了第二塊嚼著,看著同桌韓國男人們一口都不敢動,心中湧上陣陣優越感。

何為天下至香之物?沒人有把握說他吃過。但吃了臭魟魚,所有逐臭之夫都要向你鞠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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